琴声悠悠入梦来
(一)上周三,分别了三十年的同学阿芳从澳洲回来,专程来探望我,同来的还有当年的音乐老师C老师及几个同学,其中有一个是当年的文娱委员阿英。
其实阿芳不是我的同班同学,但因为我们都是文娱委员,而且又很投缘,所以成了好朋友。当年的几个文娱委员,各有特色,阿芳是三班的,她的嗓音甜美;阿英是二班的,她的音色高亢嘹亮,接近女高音,她的舞蹈也跳得好;我是一班的,声音柔美、浑厚,接近女中音。同班的还有是学生会的文娱部长阿琪,她身材苗条,唱歌和跳舞都不错。用C老师的话说就是,我们几个文娱委员撑起了整个学校的文娱工作,每学期的晚会都搞得有声有色。
多年不见,今日相逢,大家自然很高兴,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自然回忆起当年读书的情形。
聊得最多的是当年排练和表演节目,阿英说:“记得有一次晚会,阿芳你班表演女声小组唱《绣红旗》,你唱领唱,唱得很好的。”
阿芳说:“是啊是啊,谢谢你还记得。”
我说:“阿英你和C老师搭档扮父女唱了《逛新城》,我还记得你们穿的是民族服装,很好看的。”
C老师自豪地说:“那是我跟文化馆借来的。”他是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在本市人面很广,曾带我们去看拍电影,去录音棚录唱歌。
阿芳对我说:“阿君,记得你和阿琪表演了了一个女声二重唱《喀秋莎》。你还自编自导,和另外一位女同学搭档表演了相声。”
“对啊,当时我们把笑到肚子疼,哈哈!”性格开朗的阿英说。
“女同学讲相声,这是学校有史以来的首创,当时来检查的上级领导看了都赞不绝口呢。”C老师边说边竖起了大拇指。
“记得当年学跳交谊舞,你们跳得多好看啊,让我很羡慕呢。”我由衷地赞美道。
过了一会,大家回忆起在校园里拉琴的情形,聊得非常开心,非常兴奋,聊着聊着,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了三十年前。
(二)
那是上世纪80年代,我考上了师范学校。当时师范学校有选修课,或选修音乐,或选修美术。自幼喜欢音乐的我选修了音乐。教音乐的C老师建议我们选修音乐的同学每人买一把小提琴来练习。当时普通的小提琴价格是40几元(几乎是我父亲一个月的工资)。因为我家穷,我不敢向父母要钱,只好壮着胆写信给外地的姑姑,向她求助。幸好得到姑姑的大力支持。当时同学之中能卖得起小提琴的不多。当我拥有了自己的小提琴时,我是多么的骄傲和自豪啊。每学期放假或开学读书,我坐车坐船,出入提着小提琴,引来了不少羡慕的眼神。
每当我抚摸着棕色的、澄亮的琴把,我发誓一定把琴拉好,不负姑姑和老师的期望。
我们的学校建在郊外的小山旁,四周是山丘和田地。山坡上绿草如茵,田地间偶有一些低矮的灌木,绿树葱茏。课余时间,同学们就到附近的山坡上拉琴,有的在山顶,有的在山腰,有的在山脚,远远望去,星星点点,像是散落的牛羊。每到傍晚,习习凉风中总是传来彼起此伏的琴声,应和它的是莺啼鸟唱,蛙鼓虫鸣,一切是那样的宁静而和谐。
我最喜欢傍晚时去拉琴。吃过晚饭,洗过澡,人显得很清爽,在习习凉风中拉琴本身就有几分陶醉,加上拉琴时的投入,人就有超尘脱俗、飘飘欲仙之感。
除了老师布置的曲目,我还挑一些旋律优美的曲子来拉,我经常沉醉其中,感有时为一些曲子感动得流泪。
拉琴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工作。当我开心时,我就去拉琴,欢快的琴声传递我快乐的内心;当我烦恼时,我也去拉琴,优美的旋律让我忘却一切。
现在我还珍藏着一张照片,这是我在山脚的树下拍的,当时我正在拉琴,刚好有一头牛在树下歇息,同学们把这幅照片戏称为“对牛弹琴”。
记得最先学拉的曲子是《卖花姑娘》。刚开始拉时,同学们都说,声音像杀鸡般的难听,在老师的指点下,慢慢地,我们越拉越好,声音变得悦耳了。到第一学期结束时,我们可以登台演出了。
学校每学期举办的文艺晚会,总少不了我们精彩的表演,其中一个节目就是器乐小合奏。毕业的那年,我和另外几位同学组成的器乐合奏队,代表学校参加了市的文艺会演,获得了器乐类的一等奖。
悠扬的琴声伴我走过了充实的师范生活。
毕业后,我继续拉了两年琴。后来,妹妹也读了师范,她也要学拉小提琴,当时家里几姐弟还在读书,家里还是很穷,母亲叫我把琴让给妹妹,不用再买了,我只好忍痛割爱。
幸好我所在的学校有手风琴,我就自学弹奏手风琴,但感觉始终没有拉小提琴好,而且没有老师指点,我的琴技没多大长进,我有点心灰意冷,弹琴的热情大减。
后来调到新的学校,那里没有琴,我就没琴可弹了。
后来为了工作为了生活,忙忙碌碌,慢慢就把琴艺荒废了。
然而,弹琴之事经常萦绕我心,成了一片挥之不去的遗憾。
我不时会做这样一个梦:我穿着端庄美丽的表演服,在台上尽情地表演:我拉了《沉思》,拉了《小夜曲》,拉了《卖花姑娘》,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表演完毕,台下掌声雷动……梦醒了,心中一片怅然。
十几年前,我的女儿长到六岁了,我发现女儿对弹琴有兴趣,于是咬咬牙,卖了一台钢琴,为她请了个老师。我想,这样一来让女儿学点东西,陶冶性情,二来可以继续圆我的琴梦。
刚开始的一年,我坚持和女儿一起跟老师学弹琴,也能弹些简单的曲子,但我没那么多时间练琴,渐渐的我就跟不上了女儿,弹琴的兴趣就没那么浓了。
我的琴梦又一度中断。
前几年,在网上的某些聊天室听到朋友在拉琴,柔柔的琴声又牵动我心底那根细细的弦。我多么羡慕他们能弹一手好琴啊!我曾产生再学钢琴的念头,后终究因为自己的懒惰而没有学成。
女儿从初中起就外出读书了,考了钢琴六级之后就再没有弹琴。
家里的钢琴成了一道摆设。每一次拭擦琴上的灰尘,我对琴的那份愧疚又涌上心头。
(三)
在C老师和阿芳他们来探望我后的两天,我和部分师范同学在Z城的温泉区聚会,C老师也去,他虽然60多岁了,很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他带了一把小提琴来。
吃过饭后,我们一起去KTV,在唱K之前,他为我们拉了他新近创作的歌曲。美妙的音符从琴弦上缓缓流淌着。时而高亢激昂,像海水在拍打海岸:时而委婉低沉,像情侣在窃窃私语;时而清脆悦耳,像黄莺在枝头啼唱;时而曼妙动听,像轻风徐徐掠过松林……悠扬的琴声把我们带到三十年前的岁月,让人感到如幻如梦,如痴如醉。
老师问:“还会拉琴吗?”
我惭愧地摇了摇头,其他同学也摇了摇头。
当年的几个文娱文员中,阿琦嫁到美国去了,职业与音乐无关;阿芳移民到澳洲去了,工作与音乐无关;阿英做了少奶奶,发福了的身材是当年的两倍。她们都不再弹琴唱歌了;我从事教育工作,与音乐无关,只是不时还唱唱歌。
我在问自己:我的琴梦是什么时候丢失的?为什么要丢失?我无法回答自己。我感到自己做事缺乏恒心,愧对老师,愧对当年的誓言。
琴梦,我的琴梦,我残碎的琴梦!
昨天下午,C老师在微博上发来了他在教姓麦的同学的女儿弹钢琴的图片:白色的三角钢琴,旁边站着穿着华丽的麦总和她的女儿,C老师在弹琴,弹得很投入,很陶醉。
麦同学转行做了生意,有自己的公司,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我们称她麦总。她发来微信说“C老师魅力非凡,他把中外名曲,演奏得美妙无比,绕梁三日。”看着图片,我仿佛听到从老师指尖流淌出来的曼妙乐声:似是山间泉水叮咚的声音,似是林中云雀歌唱的声音,似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
看着图片和微信,我又浮想联翩:莫非现在开始学弹钢琴?但我又喜欢文学,工作之余想看点书,写点东西,学弹琴便少了看书的时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或许要等到退休才有机会圆这个梦了。
就这样一个人胡思乱想,静静的坐了一个晚上。
我想,若然今夜有梦,悠扬的琴声定会入我梦来。
来源:好心情原创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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