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上雪 发表于 2012-12-10 19:29:50

昆明发布流浪儿童民间救助模式新样本

躺在“儿童村”的沙发里看书,很是惬意,就像在家里一样。这里没有人驱赶他们,书也能满足他们的求知欲望。这个孩子说,他最喜欢看漫画。记者文若愚/摄“儿童村”展示栏里贴着的照片,上面的孩子离开了以后,有的开始工作,有的由中心出资,回到普通学校就读。记者文若愚/摄贵州毕节5名男孩殒命街头的惨剧,再次把“流浪儿童生存状态”这个考验社会管理能力的问题放在了公众面前。2011年8月,国务院出台了《关于加强和改进流浪未成年人救助和保护工作的意见》,指出要“落实政府责任,加大政府投入,充分发挥基层组织作用”。但在人口流动快速的当今社会,这项工作似乎始终未能找到破题良策。其实,在云南,已经有人在探索新的流浪儿童救助模式。云南省家馨社区流浪儿童救助中心,这个西南唯一一家专注于流浪儿童和困境儿童综合救助的民间机构,一直在救助昆明街头的流浪孩子。与政府救助不同,“家馨”无权强制救助流浪儿童,只能劝导孩子们来救助中心;他们也不会直接将流浪儿童送回家,而是要经过一系列的心理辅导和教育。他们相信,要让孩子们回家,塑造内心的过程不可缺少。躲藏在城市霓虹下近几年,特别是2010年以后,街头的流浪儿童明显减少。他们的时间多是在黑网吧和娱乐场所中度过。“请问,有没有见过两个十多岁的孩子,经常在这附近流浪……”11月9日下午,昆明火车站的天桥上,气喘吁吁的王晓霞指着对面的德克士快餐店,询问一位正在扫地的清洁工。作为“家馨”流浪儿童工作的负责人之一,王晓霞的一项重要工作内容,就是带着零食和药品,在昆明的街头巷尾四处寻找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并说服他们跟着她来到家馨。这并不是一项容易的工作,孩子们飘移不定的行踪常常让他们两手空空。几天前,王晓霞从火车站附近的一个流浪妇女那里得知,该妇女有两个10多岁的儿子也在昆明流浪,这正是家馨救助的对象。更早些时候,她从来家馨的一个孩子那里得知,有些流浪的同伴经常蹲在火车站旁的天桥上,望着下面快餐店穿梭的人流,一旦发现别人吃剩的东西,他们就会赶紧下去捡来充饥。王晓霞按图索骥,在火车站附近转悠了一圈后,选择在天桥上守候。但遗憾的是,清洁工告诉她,之前确实见过两个孩子在这附近游荡,但最近几天没出现。时间已近下午5点,她与另一个志愿者——来自云南大学的郑春明已经在街上寻找了3个小时。秋日的阳光依然火辣,两人汗涔涔的脸上有了倦意。“很多志愿者坚持不了,都放弃了。”今年9月刚来家馨的郑春明叹了口气,“外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在NGO的服务概念中,工作人员到办公区以外的地方进行公共服务,一般称为“外展”。在家馨的工作内容中,“外展”就是直接上街寻找流浪儿童。这也是他们的服务对象的主要来源。家馨助理中心主任龙丽辉介绍,每天都会有工作人员进行“外展”服务。多数时候是一名专职工作人员带一名志愿者。由于经费和办公场所的限制,家馨现有的十多名专职工作人员远不能满足正常工作需要。更多的工作只有交给几十名志愿者分担。由于经常往来,他们与火车站附近的流浪汉也熟络起来。“他们经常会给我们提供很多有价值的信息。”王晓霞称这些流浪汉为“朋友”,每次她总会和这些“朋友”聊上几句,甚至对哪个流浪汉患了什么病也一清二楚。“我去看看我的朋友,他们也许知道孩子们在哪。”她说。但是,这些“朋友”偶尔也会做些过分的事。有一次,他们拿出一些给孩子们准备的零食分给流浪汉,但没想到,对方一哄而上,将零食抢光了。在来到火车站之前,他们已经在延安医院附近的家乐福和肯德基找寻了一圈,一无所获。洋快餐店和各大商场是流浪儿童经常光顾的场所,因为那里能找到食物。有一次“外展”的时候,王晓霞在家乐福发现了一个浑身油污的男孩,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然后又跑到零食区拿了东西过来继续看。与10年前相比,流浪儿童的生存状态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当时没有多少娱乐场所,离家出走的孩子多半都在街上拾荒,一眼就能发现。”龙丽辉说,近几年,特别是2010年以后,街头遇到的流浪儿童明显减少,以捡垃圾为生的孩子更是寥寥无几。2011年,家馨所做的《2011年昆明市流浪儿童调研报告》显示,问卷调查的94名流浪儿童中,相当一部分儿童是以发小传单或以非法手段(如偷窃,抢劫等)来获取生活所需,他们更多的时间在黑网吧和各类娱乐场所度过。这给“外展”工作带来很大的挑战。以南屏街为例,这里是昆明流浪儿童密度最大的区域,但因为这些儿童背后几乎都有不法分子操控,或者是父母带着乞讨,作为一家民间救助机构,家馨爱莫能助。流浪儿的不辞而别家馨的工作人员劝一个自称叫“李元中”的孩子去了儿童村。但还不到24小时,“李元中”就偷偷跑了。11月9日下午,都市时报记者与家馨的工作人员一道去“外展”,毫无收获。正当大家准备放弃时,一个行动缓慢的身影出现在马路对面。王晓霞赶紧提醒大家注意,她则匆忙穿过车流汹涌的马路。这个孩子看上去十多岁,一身脏兮兮的,头发凌乱。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在一家超市门口张望。看到有人朝他走过来,他警觉地加快了步子。凭直觉,王晓霞判断这是一名流浪儿童。“小朋友,请问你家是这里的吗?”王晓霞弯下腰问他。孩子没有回答,只顾低着头往前走。这更印证了她的判断:一般面对这样的询问表情木讷、不善言辞的孩子,多半都来历不明。于是大家紧随其后,边走边和这个孩子攀谈。王晓霞一只手搭在小孩肩上,向他介绍自己:“我是家馨社区儿童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我们那里有许多和你一样的小朋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们那里看看。”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胸前的工作牌。家馨并非政府救济机构,没有强制救助的权力。而且家馨采用开放式的管理模式,对流浪儿童的服务都是自愿原则。但王晓霞说,对于确认的每一个流浪儿童,工作人员都不愿放弃帮助他们的机会。跟了几百米之后,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自己来自贵州六盘水,名叫“李元中”,14岁。4天前来到昆明。由于不想念书,所以离家来昆明找工作。他伸出沾满污渍的手,手背上留着一个文身。他点头,同意去家馨。见天色已晚,工作人员带他到附近的德克士吃晚餐,顺便了解一些他的个人情况。“李元中”没有拒绝,他很配合,虽然说话声音细微,但几乎有问必答。据他说,来昆明前带了200元钱,每顿都吃8元一碗的羊肉米线。白天满大街找工作,晚上就睡在火车站前面的绿化树丛里。一天,一个高个子男人找到他,问他是不是要找工作,并承诺每个月给他1000元,工作内容是在街上派发汽修厂的名片。但他只待了半年就跑掉了。“有个警察说那是假的,发了名片也不会给钱。”他所说的“警察”,是经常在火车站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家馨的志愿者偶尔也从他们那里得到流浪儿童的信息。按正常程序,初次找到的流浪儿童会被送到外展点。外展点位于五一路某小区,这里一半办公,一半接待流浪儿童。在这里,家馨将为流浪儿童提供安全保护及医疗卫生等服务。待他们的状态稳定之后,再将其送到儿童村,接受进一步的康复服务。这样安排,主要基于流浪儿童家庭背景的考虑。上述调研报道显示,33%的流浪儿童来自于重组家庭。家庭暴力、孩子与父母的关系危机等成为他们离家出走的主因。因此,直接将他们送回家,并不能医治孩子们内心的创伤。对此,昆明市民政局社会福利处副处长张松森表示,目前经昆明市人民政府救助管理站救助的流浪儿童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有多次流浪的经历;他也坦言,依照目前的制度,难以保证他们不会再次出来流浪。由于正逢周末,外展点工作人员人手不够,加之“李元中”看起来还算乖巧,王晓霞便联系儿童村的老师杨世代,准备将“李元中”送去观察一段时间。出人意料的是,“李元中”在儿童村只待了不到24小时。第二天下午,他与年纪比他稍长一些的徐路一起消失了。杨世代起初还以为他们外出买东西,但随后发现,部分晾晒在外的衣服和鞋子不见了。他们跑了。在儿童村里更新生活刚来家馨的流浪儿童都免不了撒谎,但只要他们能够留下,社会上带来的坏毛病会逐渐改掉,成为和正常儿童无异的孩子。儿童村位于双龙乡一处偏僻的山林边。现在,杨世代、高常光两人负责照顾这里的5名孩子。孩子们都经过了外展点的考察,状态基本稳定之后才过来的。儿童村是一栋三层楼的独立别墅,这得益于一位爱心人士的“奉献”,家馨以2000元的月租签了下来。儿童村共占地2亩左右。空余的土地被开垦出来,种上了茄子、菜椒等蔬菜。孩子们还养了5条狗和5只鸡,“养狗可以培养孩子们的爱心,养鸡则能满足日常的营养需要。”杨世代介绍。家馨的开支主要是靠捐款,每个人都要懂得勤俭节约。这里有一整套生活规范和奖惩制度,孩子们每天早上7点半就要起床洗漱,在老师的帮助下自己做早饭、打扫卫生。除此之外,孩子们每天有将近3个小时的“非正规课”时间。所谓“非正规课”,指的是由儿童村的老师和志愿者根据孩子们的实际情况,制定的不同于学校的学习计划。孩子们年龄不同,成绩也参差不齐,很难统一上课,但又不能让他们放弃学习,因此安排了“非正规课”这项内容。杨世代已经在家馨服务了7年。“第一次签了一年合同,第二次签了三年,第三次就是无期了。”他笑着说,自己已经离不开家馨和这群孩子,“只要家馨需要,我就会一直呆在这里。”自从2011年9月搬到这里以后,老师们一直在摸索教孩子们的方法。“这里太偏远,许多孩子待不住,在一段时间就跑出去了。”杨世代说,为此,儿童村每周都安排一次出游,比如游泳、写生等,每个月还有一次烧烤活动。“李元中”来到这里的时候,已是晚上8点多,孩子们正围着电视看动画片。杨世代先领着他去洗澡,又为他换了一身衣服。问他的身世时,得到的回答又是另一个版本。“他说他叫陈元中,昭通来的,已经在外流浪了很多年,去过不少地方。”杨世代回忆,这个孩子并不认生,他还在儿童村的孩子们中间炫耀自己的“丰富阅历”。不过杨世代已有所察觉。他说,一般刚来家馨的流浪儿童都免不了撒谎,这是他们长期在社会上流浪而养成的警惕防备心理。这期间他们会将自己伪装得很乖巧听话,但等到一两个月后,本性就会暴露出来。这期间,中途又重返街头流浪的孩子不在少数。但只要他们能够留下来,听从老师的教导,坏毛病又会逐渐改掉,成为和正常儿童无异的孩子。老师们对每个孩子的故事了如指掌:陈水平最爱读书,在儿童村有“小博士”之称;大个子张林最勤奋,评估打分他常常第一;时常笑盈盈的刘均最有爱心,他还收留了一条流浪小狗;而刚来不到半年的陈思宇和张俊波最爱学习,他们已经申请回学校读书了。杨世代说,有次他生病躺下了几天,都是孩子们每天给他做饭送到床边,还特地做适合他吃的东西。不久前,儿童村一个孩子病情发作后,大伙儿齐心协力将他抬到屋子里,又帮他擦干净呕吐物。这在之前是无法想象的。即使是“最富有爱心”的刘均,刚来儿童村的时候也总是对老师的话爱理不理,还几次与孩子们打架,甚至几次跑出儿童村。看着孩子们的改变,两位老师有着“难以言表的感动”。“类家庭”:家的另一种存在方式“类家庭”是一种集看护、疏导、教育于一体的亲情化救助方式,是为那些不愿回家的流浪孩子而创设的。儿童村孩子的出走,让几位老师都感到难过。不过,这在儿童村并不少见。“我们是一个开放的机构,他们只要想回来,我们都会尽力帮助。”杨世代说。家馨也在努力让这些孩子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希望继续念书的孩子,家馨会将他们送入学校;已经没有能力和勇气踏入学校的孩子,家馨也会想办法让他们学会谋生的手段。这些孩子多半来自破碎的家庭,他们很少要求回家。最近,两个孩子入学的事让杨世代很费神。儿童村附近只有一所中心小学,他找校长谈了很多次,出于种种顾虑,对方仍没有答应让两个孩子入学。“他们担心的问题我也能理解,但每个孩子都应该有受教育的权利。”“我想读书,然后供我爸爸。”早熟的张俊波告诉都市时报记者,他来自重庆,爸爸下肢残疾,也在昆明流浪。这个10岁的孩子来家馨之前就已经辍学,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学校。家馨的另一种安排孩子们读书的方式,是将他们送到“类家庭”。这是一种集看护、疏导、教育于一体的“亲情化”的救助方式。“类家庭”直接融入社区,让这些回不了家的流浪孩子有个自己的“家”。这也是家馨的工作向社区的延伸,孩子们在“类家庭”的开支,都由家馨负担。家馨现在有两个“类家庭”,由“皮阿姨”和“赵阿姨”负责。其中“赵阿姨”家住着6个孩子。而“皮阿姨”是一位严格的母亲,无论学习还是生活习惯,她都让孩子们亲力亲为。6个孩子中成绩最好的于琳,前次考试位列全班第三名。每个周日,家馨会安排志愿者到“类家庭”为孩子们补课。今年的这项任务就落在了郑春明身上。他说,孩子们虽然基础普遍比较差,但都很勤奋好学,待人很有礼貌。11月11日下午2点半,都市时报记者与他一道前往“皮阿姨”家,按过门铃后不到两分钟,10岁的陈琳琳就从4楼跑下来迎接。“老师好,我们都在等你来!”她打开大门,礼貌地问候。平日里,儿童村的老师会鼓励孩子们做一些手工作品。最近他们正在编制笔筒,这些工艺品最终将会贴上他们的名字,拿去出售。除去成本,孩子们可以从每个笔筒中得到3元到4元的收入。每周五,两位老师都会带着6个孩子到双龙乡农贸市场去赶集。孩子们带着做手工得到的零花钱,流连于琳琅满目的货架中,这是最让他们兴奋的时刻之一。“让他们享受自己劳动的成果,而不是一味地给予,这对他们很重要。”一位老师说。几个月前离开家馨的贵州孩子张明,在家馨老师的帮助下,正在一个理发店当学徒。他的技术长进了不少,儿童村所有孩子的头发都归他理。这个今年16岁的孩子有个朴素而踏实的愿望:技艺学成之后,回老家,自己开个理发店。另一个叫陈诚的孩子在学汽车维修,现在已经能够拿2000多元的工资了。他经常给家馨的老师们打电话,今年八月十五,陈诚还让杨世代过去一起过中秋。就在几天前,杨世代听说,与“李元中”一起跑出儿童村的徐路又回到了外展点,他很高兴。他觉得,“李元中”也有可能再次回到家馨。“只要有目标就好,每个孩子都能成才的。”他说。(来源:网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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