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在给患儿检查耳朵。图/东方IC 在青海一个偏远地区的聋儿康复中心,仅有一名幼儿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在陪伴十余个聋儿。 “如果通过实践学习,这个学生需要三到五年才能具备相关专业知识,但聋儿6岁前若没得到专业救治,声带退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话了。”为助聋走遍全国的《中国残疾人》杂志社副总编张和勇不无痛心地说,三到五年,可能会耽误两拨人。 而在中国,甚至有些省里都没有专业听力人才,从政府到民间,助聋项目正陷入人才缺失困境。 100名与2780万 “这几所高校每年能培养100名左右符合听力教育标准的专业人才,与中国听力障碍人士的需求相比,太少太少了。”著名听力学专家蒋涛说。 张远(应本人要求使用化名)2010年毕业于浙江中医药大学听力学专业。谈起母校和专业,张远很自豪,“我们是目前教育部唯一批准的听力学本科。” 但这个让张远自豪的专业,却不能让他成为医院的正式员工。 “我这届毕业生有37人,有6人到医院工作,医院觉得听力学是个服务性很强的专业,目前还不太认可,我们只有参加医师执业考试,才有可能成为医院的在编人员。”张远说。 据2006年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显示,中国共有2780万听力残疾人,同时,每年还有2万到3万新生儿患有先天严重听力障碍疾病。 像张远一样,接受过系统专业教育的听力学人才,在中国屈指可数。 据2006年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言语障碍的评估与矫治》一书显示:当时,中国只有不到100名经过正规听力学训练、符合国际听力学人才标准的听力学家,加上能开展听力测试的技术人员,总共不到8000人。 而近年陆续开展听力学相关专业的高校,除浙江中医药大学听力学本科外,还有华东师范大学言语听觉康复科学系的硕士和博士点,以及北京联合大学听力语言康复专业(专科)几所高校。 “这几所高校每年能培养100名左右符合听力教育标准的专业人才,与中国听力障碍人士的需求相比,太少太少了。”著名听力学专家蒋涛说。 “失效”的万元助听器 “孩子们戴了一年多,感觉效果不明显,老师们已经很大声音说话,但很多孩子还是听不清,要看唇语,至于说话能力就更差了。”延安市聋哑学校语训部主任毛延莉说。 近年来,中国政府不断加大对残疾群体的扶助,其中一个重要举措就是2011年至2015年,支持各地实施的“七彩梦行动计划”(下称“计划”)。 该“计划”是中国残联对贫困残疾儿童实施的救助项目,包括向贫困聋儿配发人工耳蜗产品及助听器等内容。 虽然各地残联在努力推动这项计划,但限于听力学专业人才的匮乏,效果仍不尽如人意。 6岁的张腾飞(化名)是陕西农村一名“计划”的受益人。“不知道是听不清还是太调皮,他不爱戴助听器。”小腾飞的妈妈说,虽然每周都去接受语言康复训练,但除了家人,别人还是听不懂小腾飞在说什么。 延安市聋哑学校语训部主任毛延莉也有同感,“孩子们戴了一年多,感觉效果不明显,老师们已经很大声说话,但很多孩子还是听不清,要看唇语,至于说话能力就更差了。” 价格过万的助听器在这些孩子们身上集体“失效”。 “一个听力障碍患者,只有通过听力学专业人员进行的听力测试才能确诊,进而判断采用什么样的听力康复器械,并制订出有效的听力康复和言语功能训练方案。”蒋涛说。 陕西省残联负责发放助听器的工作人员介绍,每次去发放助听器,都会带两名听力师给孩子们做听力测试图,“快的两三分钟一个,配合不好的,得花上五六分钟。”该工作人员说,“要测听的人太多,往往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有时还要从别处借听力师来帮忙。” 对于这个时间,张远不以为然,“做一个合格的听力测试图,最快也要十几分钟,慢的话半个小时也做不出来,时间这么短,测试结果可能不够准确。” 而多年在国外从事听力学工作的蒋涛给出的时间更长:“平均需要20分钟。” 对于助听器失效的原因,张远认为,这一方面是助听器在发放时调试的效果不好;另外,应该每隔约三个月就再调一次,但这在现实中做不到。 受制于人力匮乏,助听器发放下去后,陕西省残联通常要半年才能组织队伍去给孩子们调试,而延安市聋哑学校一年多还未等来调试的人。直到去年底一次民间助听器捐助活动,来自台湾的听力师检查后才发现,孩子们听不清说话是因为昂贵的助听器没有调试到位所致。 用哭声保住声音 在走访无数个没有专业听力人员的地区时,张和勇只能让家长们采用一个最粗暴却无奈的办法,“宁可打孩子,让孩子哭,也要让孩子发出声音,否则声带一退化,就没机会了。” 政府性的大型助聋项目受制于人才困境,民间助聋项目同样如此。 “人才匮乏是中国所有助聋项目一个非常突出的矛盾。”这几年,一直以个人身份捐助听器、开展人工耳蜗手术、培训听力人才队伍的张和勇说,“许多地方连省里都缺乏专业的听力人员。” 聋儿康复的最佳时期是0-6岁,如果在这个阶段聋儿可以听到声音,再经过专业的言语康复训练,就能实现聋而不哑的目标。而过去民间通常说的“十聋九哑”,主要原因就是聋儿从小听不到声音,无法学习说话。 “如果6岁之前,小孩子因为听不到声音得不到训练,无法学习说话,声带就会退化,很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说话了。”张和勇说。 一年前,张和勇来到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在一个偏远的聋儿康复中心,他看到只有一个幼儿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当起了康复师,陪伴着十来个聋儿。 “这个老师没有任何专业知识,仅仅通过工作实践来摸索,怎么也要三五年,那意味着至少耽误两拨人。”张和勇说。 在走访没有专业听力人员的地区时,张和勇只能让家长们采用一个最粗暴却无奈的办法,“宁可打孩子,让孩子哭,也要让孩子发出声音,否则声带一旦退化,就没机会了。只要声带还在用,以后有机会听到声音了,有人训练了,再去学说话。” 专业教育机构少、用人单位没编制、地方领导不重视,一系列原因,让听力师这个国外抢手的职业在中国却人才凋零。 11万专业人员缺口 中国至少每年需要测试1.32亿份听力图,按照这个数字推算,中国需要11万名专业从事听力学的专家和技术人员。 在许多发达国家,由于社会保障体系好、家长认知度高及听力服务体系完善等原因,听障儿童从明确诊断开始便可获得终身的听力服务。 2008年,不同国家对全国人口听力师数量的统计调查显示:澳大利亚听力师与人口数量的比例大概为1:1.5万,美国约为1:2万,英国约为1:2.6万,加拿大约为1:2.9万。 而在中国内地,目前估计这个比例约为1:13万。 缺口,似乎成了听力专业人才的普遍现状。 据2006年的听力残疾筛查和其他听力疾病预测,中国至少有8000万需要每年测试听力的患者和潜在听损患者,加上由于职业保护和新生儿听力筛查这两个庞大的人群,至少还有4000万人需要听力检测和筛查,总数超过1.2亿。如果以每人每年做一份听力图为基数,再加10%的听力复查,中国至少每年需要测试1.32亿份听力图。 蒋涛推算,“这需要11万名听力学专家和技术人员。” 专业听力人才的匮乏还带来一个更大的隐患,就是造成听力损伤群体数量的扩大。“事实上,90%的噪声性听力损伤和药物性听力损伤,都是可以预防的,但因为专业人才少,知识普及不到位,很多人因为不懂成为了聋人。”蒋涛遗憾地说。 “十二五期间,国家将拿出大量的资金来做助聋工作,但由于人才的匮乏,这就像一个大房子框架盖好了,但具体怎么建好里面,让人能住进去,能住好,这不是一项艰苦的工作,而是一个艰苦的工程。”张和勇说。 (来源:京华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