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早起,总有愁绪萦怀,隐约感到,应该干点什么才是。 对,去看望母亲。 母亲患高血脂、高血压、冠心病,又有腿疾,然而一直独立而居。 我一直以为,孝顺的前提是“顺”,不仅要供奉钱物,更要供奉好心情。 进了母亲的房间,我扶她坐下,问她腿上的浮肿消了没有。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消了。她长期服用降压药,所以腿经常肿。由于她回答得果断,我便心中生疑,蹲下身去,挽起她的裤腿——脚腕亮而腴,一摁一陷,实实在在肿着。 我说,您是不是停消肿药了? 她答非所问,说:“腿肿,既不碍吃喝,又死不了人。小小的一盒药就好几十块,腿不肿,我心肿。” 我说:“怎么就心肿?你儿子堂堂的一个男子汉,每月工资好几千块呢。” “你就吹吧。”她说:“这人就怕算细账——我孙子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你要给他买房子、买车子,还不都得要票子?你是属兔的,即便是肥兔子,也拔不下几把毛来,除非你去吃夜草、去取身外之财。这种事你甭说是去干,就是想一想,我也都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我说:“您老放心,我是个文化人,明白事理,不会发生您所担心的事。” “这可不见得。”她说:“有的时候,越是明白人,越会做糊涂事,比如你远房舅舅。他那时当着村党支部书记,历来大公无私,但那年水灾之后,上边送来成车成车的救济物资,堆在场院像座小山。以为毛多不显秃,不易被察觉,顺手就往家里多拿了几匹布,他家里孩子多,都露着腚呢。后来就被人发现了,举报到上边,被铐走了。” 我说:“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我待的单位,是清水衙门,没多少油水,即便是想湿,也湿不来。” 她说:“你这又错了,为什么?你看,咱们村前这条马路,常有拉煤的车经过,稍一咯噔,就会掉下来一些煤末子,虽然不起眼,只要你常年地捡,也能捡出成吨的煤。再零碎的东西,就怕捡,捡多了也成气候;再寡淡的油水,就怕刮,刮多了,也肥。妈知道你是个本性清正的人,但就怕你身后有用度,一有用度,本钱不够,就会自生邪心,所以,咱们必须算计着花钱。” 面对这样的母亲,我暗暗对自己说:“对她最大的孝顺,乃是更加清正地做人。不让她担忧,不叫她分神。” 来源:心香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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