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日上午,雅安龙门乡通往宝盛乡的最后一公里道路上,回乡寻亲的高中生简玉仙因为疲劳过度身体不适,身旁的武警战士和蓝天救援队志愿者立马上前查看救助。南都记者谭庆驹摄 4月20日雅安地震发生之后,四川蓝天救援队的4人小分队和壹基金救灾联盟队员第一批进入了重灾区救援现场。“他们应该比国家救援队还早到了5个小时。”成都义工网发起人老黑说。 和最为专业的国际民间救援团队———蓝天救援队一样,中国本土民间组织壹基金救援联盟此次也快速地进入灾区搜救、排查和回馈灾情及需求信息。“和2008年汶川地震时相比,这些民间组织的反应更为快速和训练有素。”四川尚明公益发展研究中心负责人高圭滋说,这家机构的前身,正是汶川地震时成为后方信息中枢的“四川5·12民间救助服务中心”。 地震之后的9点25分,“成都义工网老黑”就在微博上发布了“关于雅安地震的一些建议”:“不要盲目赶赴灾区,除非您具有专业的知识或者灾难救援的经验;请您驾车绕行,为灾区同胞打造一条生命通道”。 类似的“理性公益”的声音也在紧急成立的民间信息协调中心频繁传播。2008年是民间公益起步的元年,2010年玉树地震之后完成了组织间的联动演练,卓明震援通讯社负责人王中寄希望于这次地震的救援能推动“理性公益的优胜劣汰,感性公益的时代就让它过去吧”。 一张并不紧密的民间救援联动网络在地震灾区迅速铺开,其中华夏公益联盟尤其醒目。但草根组织各自为政、自立山头的弊病,仍旧像5年前一样,阻碍着这张网络高效运转。 “雄起”的民间救援网络 地震当天,四川本土的小型NGO组织,滴水公益的“大海”、NGO备灾中心的张国远等3人、北川中国心的刘剑峰等也比官方救援队更早徒步到达了芦山县城灾区。 “他们调查搜救路线,评估后用卫星回传后方信息发布中心。”地震当天下午,民间信息协调中心就紧急成立,卓明震援通讯社和华夏公益宣传服务中心成为后方信息发布平台。“不需要过多的破拆设备,属地救援和专业救援队应可胜任。”卓明震援通讯社的负责人王中很快接到前方这样的反馈。 汶川地震后,华夏公益应急救灾中心整合了全国1700多家民间草根组织形成一个松散的行动网络,滴水公益和NGO备灾中心等都是其合作机构。雅安地震发生后,华夏公益、蓝天救援队和壹基金等几股民间力量迅速地开始合作,华夏公益、卓明震援通讯社负责对外发布信息,蓝天救援队和壹基金救援联盟则对内发布信息。 经历过5·12地震、玉树地震、理县泥石流等多次灾害的救援,王中等已经成为训练有素的民间救援队员。他们参加过国家地震局的培训,华夏公益每周二晚的公益沙龙还提供语音培训。灾后一小时,雅安地震完整的应急预案就出炉,4月21日晚,华夏公益的民间救援指挥部在芦山县公安局支起了帐篷,成立了华夏公益联盟救援指挥中心。“民间救援也将高高竖起旗杆,过了72小时黄金救援时间再往灾区输送志愿者”。王中说。 初步的分工是成都的老黑、邓飞、做助学的丽姐、滴水公益的大北分别负责物资调配、仓储、运输,社会资源筹集,后勤和沟通联络;雅安的“中国心”高思发、莲心会蔡鹏、华夏公益郝南、黑客老鹰、云南邢陌、公益寄语老鬼、穆光耀等,分别负责一线救援、需求统计、医疗救护、物资发放、后勤、编辑发布信息、网络支持和非专业团队的培训。 20日这个民间救援网络的预判是,“雅安的地震烈度9级,所以受灾程度应该没有汶川地震大,后者的地震烈度达到了12级。”王中说。 最先到达灾区的协作机构志愿者发回的信息显示,震中“当地混凝土房屋少,不需要大型破拆机械”,后方判断“两万人的军队下去后,对于十几万灾民来说,地方的救援力量应该就足够了”。 王中等把这些信息零星地放在新浪微博发布平台上,但只有1000多粉丝的官微很快就被“夸大灾情”、“呼吁民间救灾”的声浪淹没了。 反感“把灾区当舞台” 汶川地震时5-7天才出现志愿者饱和的情况,雅安地震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大量的志愿者。4月21日NGO发展交流网已经发短信给王中,“水和药品都不用担心,峨眉乡救援人员已经饱和”。一个德阳的大哥也联系他,非要把车子后备箱装满了物资去救灾,“过去别人帮我们,这次我们也要帮别人”。王中劝阻说“等蓝天救援队建了工作站再去”,劝不住。 地震之后的9点25分,“成都义工网老黑”就在微博上发布了“关于雅安地震的一些建议”。 这条微博被转发了200多次后,并没有阻住志愿者们涌入的脚步。4月21日,北京、深圳、山东、河南等各地的志愿者开始汇集成都,老黑的志愿者驿站变成一个主要的据点,小小的驿站接待了30多人。“他们大多以各地小社团的名义来的,一定要去到灾区。”老黑说。 王中和老黑等都在微博上频繁发布劝阻志愿者的信息,“这是一直困扰灾区的问题,这一次更加严重”。王中说。老黑对“把灾区当舞台”的志愿者尤其反感,“2008年汶川地震成就了一些人一夜成名的梦想,我想说灾难不应该成为你成长的资本”。 21日晚上志愿者给老黑发信息,说在芦山县灾区找不到地方住,还淋着雨,“这些安全预判和物资准备都不足的志愿者,这个时间到灾区就是变灾民,”他说,“灾区需要理性、专业的志愿者,不倡导悲情公益”。 王中预见“灾区暗流涌动的混乱将在5天之后凸显”,“这是同胞救灾的不专业带去的,也算公民社会成长的代价吧”。截至4月22日,华夏公益联盟共劝阻了500多位没有救灾经验的志愿者进入灾区。老黑等协作团队也恪守了“72小时黄金救援时间不进灾区添乱”的守则。 4月21日,国务院办公厅下发了各团体暂不去灾区的通知,四川省交管局也连发三道管制令,公安部提醒国人不自行驾车前往灾区。 到22日上午11点,老黑得到消息,“仍旧双向车道拥堵,不知何时可以疏通”。此时道路拥堵的状况已经持续了两天。“当然灾区集中,交通线单一,路况复杂,次生灾害频发也是造成交通瘫痪的原因。” 和汶川、玉树地震都不同的是,雅安地震的交通拥堵发生在国家领导人到达灾区之前,“这是过去没有过的”,王中说,“雅安地震的交通拥堵比玉树地震的更为严重,这个也没有预估”。 有“自立山头”也有信息不畅 4月21日,北川“中国心”的高思发、华夏公益绵阳的穆光耀等开始在芦山协调前线救援,但通联并不畅通,“每天只有稀疏的几条短信,没有照片,手机经常打不通或关机,志愿者低估了充电、网络信号等方面的困难”。老黑说。 他认为应该有一个人专门做给后方信息反馈的工作,“但实际上没有,后方等得发慌,前方盲目地冲进去,联动网络中的成员不一定认可华夏为协调者,实际上是谁也没有指挥权”。 各自为政,谁都想把灾区的旗帜最先插上废墟的舞台,这曾经是2008年出现过的民间组织救灾的弊端。如今反馈信息、团队协作、跨地区的协作“都比过去好了许多,但这种局面并没有根本改观”。老黑说。 王中甚至认为“2008年没有组织可怕,现在有组织更可怕”。“散兵游勇容易被收编,5个人抱团了反而和别人格格不入,自立山头的充斥灾区。”他寄希望于这次地震救援能推动“理性公益的优胜劣汰”。 4月20日、21日四川本土的草根公益组织开了两天的联席会,高圭滋和四川省社科院的郭宏夫妻第二天赴会,作为协调人开始分配救援工作。这个威信来源于过去5年,5·12民间救助服务中心累积的公信力。它渐渐由一个信息平台,演化成为四川的草根组织提供咨询和服务的协调性组织。 从两年前开始,高圭滋也注意到壹基金等外部救援网络的进入。他们开始搭建西南和西北两块民间救灾的网络,最主要的西南这块覆盖了云南、贵州、广西、湖南和四川。一些本土的草根组织以成员机构的身份分工进入这个网络,壹基金提供资源支持和培训。 这个“救援联盟”性质的网络,经历了玉树地震、舟曲泥石流和川西泥石流等考验。 蓝天救援队则在4年的发展中形成了全国的直属体系,全国联动报备体系也越来越完善。“他们挂靠各地的人防和红十字会,平时就在属地培训,甚至和国家救援队一起训练,一些队员还远赴日本接受培训。”王中说。 但这些或密或疏的行动网络,在面对新媒体带来的信息海洋时仍难以适应。王中要从几千条信息中筛选、核实,做出一期简报来对外发布。“信息过于冗杂,公众被误导的很多,核实起来也费劲。” 他有时感觉“媒体疯了”,一个微博的点就可以放大一个面,一个媒体一个面,“导致救援力量远远大于灾情”。 “政府又没有提供权威的信息发布平台,雅安市都没有官方微博,靠民间自己去过滤可能不够准确,结果就是乱成一锅粥。”老黑说。 4月20日晚上成都双流机场有物资需要转运,“微成都”等微博转发了这条消息,包括成都义工网在内的几千名志愿者赶了过去,“但现场既没有政府的也没有民间机构来组织,一片混乱”。他说。 老黑、王中和高圭滋都有些担忧的物资第三方转运,似乎也酝酿着危机。“和汶川、玉树地震不同,雅安市民政局设立了一个物流中心来做所有物资的转运,运送物资的车辆无法直接到达需求地,”老黑说,“中转站的帐篷、水、大米等收了多少、要发出去多少、发到哪里、怎么运输?一切都打了巨大的问号,这些信息全都看不到。而爱心蚂蚁的前方志愿者又不断微信说村里收不到物资。” 72小时黄金救援时间就要过去了,道路却还没有畅通,“所有酝酿的危机可能在4月23日爆发出来”。王中说。“春天”将和老黑配合,这天进入芦山开始设立物资转运站。华夏公益已开拓出三条雅安到芦山的路线,“为了保持畅通不能对外公布”。 成长期的地震救援,还有待更好的联合。 (来源:南方都市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