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缅北的照片。
来自缅北的照片。
编者按
本文作者是一个17岁的姑娘,刚刚高中毕业,考上杭州一所大学。毕业的时候,她突然想去云南的边境走一走,带着另外三个孩子(只有一位满18岁),看一看那里的风土人情,于是,他们来到了缅北地区,就地当了几天志愿者。
在我们的传统教育中,类似于游学,和毕业旅游这样的环节设计,是从来没有的。这是我见过的极少的年轻人主动走出国门去做国际志工的,为此,把他们的志工见闻摘录如下,让我们看一看高中生眼里的缅北。
2013年7月25日,经过一天一夜的艰苦跋涉,我们四个中国毛孩子终于从云南省会昆明到达了位于缅甸境内与中国仅有一江之隔的JeYangCamp,JeYangCamp意思是在吉洋河边的村庄,吉洋河是中缅界河,在那里的中国人都叫它尖卡或是街阳卡。
JeYangCamp的朋友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这一带由于客观原因,到目前有8500多名常驻居民在此登记入住。其中以老人,小孩,妇女为主。
每日晚饭后,总有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在难民营的空地里玩藤球,3人一队中间隔着网,规则与排球类似。离开战场,此刻同样是在挥洒汗水,在那个落霞灿烂的黄昏,我看到了他们脸上无邪的欣喜。
报废车辆满地跑
当地的管理人员均由政府任命,各方面工作秩序井然,学校、医院、教堂,物资分配均有专人负责。在JeYangCamp的医院我们见到了几个中国志工,他们是在这里对难民进行教育、医疗等方面的工作。好几人在这已待了两年,他们中有个北方人,想念家乡的面食,就骑着摩托车到拉咱买了面粉,自己蒸馒头花卷吃。当地的交通部修的是用石头镶嵌的石子路,路况恶劣,他们自己买了摩托车,从吉洋卡到拉咱,骑摩托车要半小时,坐汽车要一个半小时。
在克钦,在道路上行驶的车辆大多是报废车辆,有的还挂着云N蓝色的中国牌照,有的只剩下车身上残缺的德宏州盈江县的标识。报废车就意味着许多功能都已经损坏,比如打不开车门了,没有车窗,脚下的铁皮随时有可能被你一激动就踩穿,可以轻松看到车的轮子,才发现我们坐和这辆的后面只有三个轮子,公交车是私人运营的报废车,价格大家都已经默认,多数是人货两运的皮卡车,人和货加在一起司机感觉合算就开走。虽说是报废车,但是司机还是会心疼,要是人太多司机就会皱皱眉头把最后上车的人劝下车等下一趟。
无法保障的援助
当地的长官告诉我们,目前难民在各界的帮助下,粮食问题基本解决了,可以保证每个人每个月都有定额的大米和食盐,其他的蔬菜和鱼肉没有办法,男人可以去香蕉地里给老板砍香蕉,5000到6000缅币(约35到42元人民币)。但是这样的工作也不是很好找,非常不稳定,当地一个普通的家庭有少则三个多则六七个的孩子,一家人里在没有打仗的情况下最多有三个劳动力,而当地的食物,服饰,和生活用品大多是从那邦镇运到拉咱的,物价奇高,一瓶450ML的李子园牛奶卖10元。
当地商店里商品应有尽有,却十分冷清。我们借住的人家的老大妈告诉我:当地人没有存钱的习惯,今天赚的钱晚上就可以花完,他们的住房,水电,医疗,教育都是免费的,但没有保障。如果有一天无法得到外界的援助,或者是物资通道被切断,他们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老太太指着山上被开垦的田地说,那些包谷和园子里种的蔬菜太少,我们不够吃。在饭点儿走到他们饭桌前,居民普遍是用勺子或是手来吃,颇有傣味的的风格但是没有烤鱼和菠萝饭,一天两餐。几个金属制的盘子里放着蒸好的米饭,从山上捡来的野菜煮的汤,最多还有一种洋芋和辣椒舂的舂菜便是一餐。
孩子们的汉语课
只要一到放学的时间,我们都能看到很多孩子背着挎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孩子们的眼神极清澈深邃,当地的教育完全免费,全村只要是年满5岁的小孩都可以进入小学上一年级,小学共有5个年级,由于对每个孩子都来者不拒,每个年级的班级数在4到10个不等,共有景颇语,缅语,音乐,科学,数学,社会六个科目。
由于师资不足,目前只有部分班级开设汉语课程,在学年后举行考试,成绩合格者可以进入下一年级学习,早8点上课(缅甸时间8点,北京时间9点半),下午3点放学。这里的师资力量多数是由原来在居住地从事教育事业的老师组成,每个月只有一万五到两万缅币的津贴(折合人民币大约是105到140元,小学校长特意对我强调这不是工资是津贴)。他们被称为教师志愿者,在JeYangCamp中这样的教师有53人。
小学毕业后,考试成绩在前85%的学生可以到拉咱的中学上学,那里的食宿、学费都由当地政府承担。我玩笑般的问了一句,学生们中学毕业后可以上大学吗?校长一本正经地回答:可以在密支那或者曼得勒上大学。
学校的教材一部分由NGO提供,一部分由政府提供。后来我们旁听了一节汉语课,还客串了一回汉语老师,来自中国安徽的李老师已经给孩子们上了一年多的汉语课,孩子们见到我们就叫:“老丝好”。
教材是中国小学生一年级上学期的语文课本。校长表示目前学校缺少学生用的文具用品,铅笔,中性笔,练习本等,汉语老师志愿者必须满足工作半年以上的条件。
分米
我们到访的几天正好是分发米的日子。这里的大米按人头算,去领米的多数是妇女,她们很能干,背着几十斤的大米能轻松爬到山坡上的家中。除了大米,每人还可以分到一袋盐,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他们能得到的所有。
路上,时常可以见到在玩泥巴的孩子,因为营养不良,腿和胳膊细得像火柴人一样,腆着浮肿起来大大的肚子。我心疼地给他们发糖,孩子们太多,许多孩子的手上还没有一张糖纸,我的口袋就见了底。
后来我们吃力地帮一位抱着孩子头上还顶着米的妇女把米搬到她的家中,她邀请我们坐下喝口水,我就和她聊了起来。她叫Ruainong(音),38岁,家中有5个孩子,有1个去当兵了,有3个在学校上学,最小的还小,就在家里带着。
我们走在居民区里,有一位会汉话的老头拉着我们去他家看看,我们穿过了一条条巷子,脱了鞋进了他的家,家里坐着两位老妇人,一位是他的妻子,一位是他的守寡的妹妹,妻子的整个右肩都塌陷了下去,骨头严重变形,老人说他们原来居住的地方没有这里潮湿,妻子自从来了这里这个病就开始犯了。他们家中相框上有一幅老两口的照片,墙上还有一个小提琴包,老人告诉我这是他三儿子的,现在他去中国打工了。琴包上落满了灰尘,很久没有人动过它了。
关于MATU
Matu是JeYangCamp的办公室工作人员,他患有某种先天性的疾病双腿肌肉严重萎缩,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拄着双拐手上吃力地拿着一个笔记本向我微笑,他是所有人中为数不多会说英语的。
他把笔记本和圆珠笔塞给我,用我几乎不能听明白的缅式英语让我回答笔记本上用圈圈一样的英文字母写出的问题,大致意思是:你们是从哪来的?你们为了什么而来?你们要待多久,何时走?我用自认为标准的英语字母在下面写下答案,MATU看了眼皱了皱眉头,还是笑着对我们说OK,OK。
Matu今年23岁,他的家乡在八莫(滇缅公路上一重要城市)。
他说目前他们迫切需要医疗卫生方面的援助。我们到访的几天,正是当地疟疾高发的时候,医院的医生每天都会确诊十几名新发病例,疟疾的药物稀缺,只有向拉咱申请,目前疫情仍然无法得到有效控制。
Matu随身背着一个挎包,里面装着一些文件和他的书籍。我问他JeYangCamp的人数,他翻翻他的背包然后告诉了我一个准确的数字,多少个男人,多少个女人,年龄组成在一张表格上清晰可见。Matu说如果没有战争,他现在可能会在八莫的一家公司实习工作,会有一份工作,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
本文配图为摄影家吕楠2006年夏天孤身深入缅北,用3个月时间完成的作品。
(来源:云南信息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