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乡里人

回懵以往

　　在农村人口像潮水一样涌向城市的今天，你在人头攒动的街头已很难一眼就分辨出谁是城里人，谁是乡里人。这个时代的乡里人安贫乐道的已不多，人往高处走，原本也在情理之中。为了改变命运，改善生活品质，更多的乡里人选择离开故土，到城市去打拼。因此，很多乡里人即便出身微寒，只要有不俗的才华、炙手可热的技艺、过人的头脑，再通过不懈努力，也能有咸鱼翻身的日子，得以摆脱农村，在城市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真正意义上的乡里人，其实是指出生于农村，又在农村生活一辈子的人。
　　曾几何时，在乡里出生、在乡里长大的我也立志要摆脱祖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然而命运与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几经折腾，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原位，还得老老实实做个乡里人。
　　做个乡里人，我曾经不甘心。一直记得在南方打工时的遭遇，记得那些城里人是怎样鄙视我们这些乡里人的。有一回，我和同伴去邮局寄东西回家，在那个工作人员问我们是要大箱子还是小箱子时，由于没听清楚她说的话，我们就希望她再说一遍，她立马给我们脸色看，一句“没文化”从她嘴里说出来，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知道她之所以可以如此无所顾忌的侮辱我们，只因为她一眼就看出我们是乡巴佬，没有见识的那种乡巴佬，不值得她尊重的乡巴佬。因为那次经历，我曾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模人样，成为城里人。
　　从最初疯狂的想要成为城里人，再到四年打工生涯的结束，我慢慢悟到城市的繁华与我无关。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只是海市蜃楼，永远不可企及。也许是命运的捉弄，也许骨子里原本就是“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之人，也许是正如陶渊明所说的“羁鸟恋旧林”，我从当初的迷恋都市渐渐变成了厌倦都市，在外飘泊四年后我选择了回家。
　　随着结婚成家，城市成了过往的记忆。即便回家时从岳阳城经过，也只是这个城市的匆匆过客。为了孩子的成长，为了孩子将来不要像我们这样在乡里一生碌碌无为，我是彻底远离了城市，留在乡里过着窘迫寒酸的生活，一直到数年后才结束了那种不堪回首的狼狈日子。
　　年少时的梦想就这样活生生的破灭。虽然在很长一段岁月里有过惆怅，有过何去何从的纠结，有过十字路口的徘徊，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几经波折，心境的改变使得自己学会了释怀和从容。不再对自己是土不拉几的乡里人耿耿于怀。什么城市白领，什么城市富人，不再是困扰自己的闹心事。在乡里住久了，倒也爱上了乡村。也许我是无缘在面对城市的满汉全席时大快朵颐，无缘享受城市的高尚生活。也许这是人生的遗憾，但不是有诗云“人间有味是清欢”吗？在乡里吃着粗菜淡饭，过着朴素简单的生活，未尝不是一种平淡中的快乐。相比城里，至少乡里空气新鲜、食物天然、人心简单。乡里人过日子不像城里人神经绷得紧紧的，在朝九晚五的奔波中疲于奔命。乡里不像城里夜夜笙歌，光怪陆离，虽然生活略显单调，但自有一份宁静、闲适，不像城里到处聒噪喧哗，想休息都还难以入眠。浮躁的人心，使得城里人与人之间人情淡漠，不像乡里，乡里乡亲之间没那么多戒备和敌意。
　　虽然我是乡里人，但我过得还算充实。周围人的爱好与我迥然不同，他们在闲暇时爱到茶馆搓搓麻将、打打牌，而我却喜欢静静地看看书、玩玩电脑。偶尔与亲朋好友聊聊天，或是敲击键盘，在网站发表一些鸡零狗碎的感悟。这在别人的眼中有点另类，但我对这种生活挺知足。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很多乡里人的观念也发生了变化。吃喝玩乐、穿着打扮有了讲究，与城里人的生活质量相比不再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别人的变化未曾影响到我，我还是习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习惯不修边幅，崇尚简单。我习惯了做个不惨水分的乡里人。
　　不惨水分的乡里人也曾遭到过长着一双狗眼睛的城里人的斜视。那些年，我有几次到华容去看望叔叔，在街上的超市购物时就曾听到过店员阴阳怪气的问话。我虽然是乡里人，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也同样没好气的回应她们。她们也不想想，你看不起我这样的乡巴佬，我还看不惯你这样披了人皮却长了一双狗眼睛的异类呢。
　　虽然这样的遭遇令我不快，但我还是接受自己乡里人的身份。乡里人也好，城里人也罢，我只要自己活得自在、舒心，我管别人怎么看我。
　　这两个月来，我发现在我经常发表文章的那个网站有人给我留言。看过后真让我感到惊讶和好笑。有个陌生网友竟然称呼我为老师，而且他还邀请我到别的网站发文章。另一个网友则建议我考虑出书。想想这俩人可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是什么角色我自己不清楚吗？一个学识浅薄，孤陋寡闻却又爱显摆自己三脚猫功夫的乡里女人，凭什么要去误导人家高看我？凭什么不自量力地想要欺世盗名？偌大个中国，学富五车、经纶满腹的人比比皆是，这些人之中都还有怀才不遇的人，如果连我这种不学无术的小角色都可以扬眉吐气，那岂不是太没天理了吗？虽然在看到网友的留言后我有过短暂的窃喜，但更多的是愧不敢当；所以我觉得我该向不知我的底细的人解释一下，声明自己不是才高八斗的能人，只是俗不可耐又一身泥土气的泥腿子。鉴于此，我写下此文。
　　我是乡里人。
　　来源：十指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