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藏13年的承诺

沫名薇拉

　　宁波公益网讯：“叮咚”一声，陆泉良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警察爸爸”，看到这个称呼，陆泉良有一种触电的感觉；再看看后面的一个笑脸表情，他也会心地笑了。
　　发来这条微信的是他的“女儿”秋珊。１３年前，这名５岁的小女孩在一场发生在慈溪的车祸中成为孤儿。
　　不久前，秋珊度过了１８岁的生日。生日那天，下着雨，跟１３年前父女俩初次相见时很相似。这一天，“警察爸爸”将隐藏多年的身世秘密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女儿”，并把两份已经有些泛黄的保单塞到她手里。
　　两份珍藏多年的保单，见证了一个雪藏了１３年的承诺和一段特殊的父女情。
　　“我做你的爸爸好吗？”
　　２０００年９月１５日下午，一名５岁的小女孩正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当车行至慈溪浒山西二环线客运中心附近时，突然“嘭”的一声，自行车与一辆货车相撞，小女孩的世界坍塌了。
　　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只留下小女孩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地上哭泣。“这个场景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处理事故的陆泉良说。
　　医生诊断，这名男子入院时已死亡。交警查明，死者负主要责任，而且身份不明。坏消息一个接一个，陆泉良的眉头越皱越紧。
　　安置好死者后，已临近傍晚，但陆泉良没有急于下班，而是去病房看了小女孩的伤势，并拜托医务人员尽力照顾。当夜，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一直是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泣的画面。
　　第二天是周六，天刚蒙蒙亮，陆泉良就带上一条毛毯匆匆赶往医院。见小女孩安静地睡着，他默默地守在她旁边，心里想着，这可怜的孩子今后该如何生活？
　　所幸孩子很快出院了。跟妻子电话商量后，他把孩子接到家里。“老陆一直是个热心肠，看不得别人有难处。”陆泉良的妻子说，对丈夫的行为，她很理解，也很支持。
　　挂了电话之后，她马上买来生活用品，然后烧了一大盆热水，给孩子细细擦洗了两遍，给她换上刚买的新衣服。
　　夫妻俩轻声细语，小姑娘不说话。陆泉良想了会：“想爸爸吗？小朋友，我做你的爸爸好吗？”小女孩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因为女孩是中秋节过了三天后到家里的，陆泉良给她取名“秋珊”。
　　几天后，陆泉良拉着孩子的手来到火葬场送别她的父亲。“这是你爸爸，我们一起送送他吧。”当陆泉良说出这句话时，豆大的泪珠瞬间从小女孩的脸上滑落下来，小手握得更紧了。“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牵着她的手，从出门到回家一直没有松开。我想让她知道，握着我的手就有了依靠。”
　　“孩子就交给你了！”
　　把孩子在自己家安顿下来后，陆泉良便开始全力为孩子寻亲。由于孩子太小，不能说出什么明确的信息，他只能开车带着她四处转，让孩子指认面熟的人。就这样兜兜转转了６天，终于在宗汉西周塘村找到秋珊的两个姨妈，了解到孩子姓刘，是四川南溪县人，而母亲已在孩子两岁时去世。由于种种原因，两个姨妈并不愿意接收孩子。
　　无奈之下，陆泉良联系了四川南溪县交警大队，让他们帮忙与当地政府取得联系。几天后，南溪县工作人员和死者堂弟来到慈溪，陆泉良接待了他们，并协助他们就死亡赔偿、孩子的去向等问题进行协商。
　　经多方协调，虽然此案是死者负主责，但货车司机仍赔偿３万多元。陆泉良提出用这笔钱给孩子购买保险，大家表示赞同。跑了好几家保险公司之后，他给孩子投保了“子女教育婚嫁备用金保险”和“简易人身保险”各一份。
　　到这时，事情虽然有了进展，但孩子的抚养问题仍是难题。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共同生活后，陆泉良夫妇跟孩子有了感情，很想把孩子留在家里自己养。但由于夫妻俩已经有一个儿子，无法办理领养手续，只能忍痛找别的人家领养。
　　“孩子每天白天跟我去上班，晚上跟我们睡在一个房间，很乖很听话，我们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孩子。”陆泉良的妻子说。
　　经过当地媒体报道后，先后有三户人家与陆泉良取得联系，表示愿意领养孩子。陆泉良对每一家的情况进行了细致了解，并亲自上门与对方交谈。
　　“如果在慈溪，离我家太近，怕孩子经常跑回来，对方肯定不高兴；离得太远的话，我又不方便了解孩子的情况。”经过反复考虑，夫妻俩选择了宁波市区的一户人家。陆泉良与养父母约定，保守孩子身世秘密直到她成年，并在那时把两份保单交给她。
　　孩子走的那天，陆泉良又买了一套新衣为她穿上，并在街上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那一天，是父女俩一起生活的第４０天。
　　“孩子就交给你了！”说完这句话，陆泉良把孩子送出门，孩子回头向陆泉良喊：“警察爸爸！”陆泉良说，他当时忍不住，急忙背过身去抹泪。
　　“只希望她能简单、快乐地成长！”
　　保单复印件、领养协议、身份证明、相册……与秋珊相关的一大叠资料，和存折、房产证等重要物件一起，被陆泉良珍藏在书房的一个盒子里。
　　昨天下午，当５７岁的陆泉良将它们一一拿出时，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１３年来，他不知多少次地拿出资料来细细翻看，然后对着照片中笑靥如花的小女孩叹息。
　　１３年来，陆泉良夫妻俩一直牵挂着孩子，但坚守着保守秘密的承诺，“孩子正在长大，慢慢懂事，有自己的家庭。我和爱人商量了一下，尽量少去吧，不要再去影响她。”
　　“我做的只是一件平常事，这些年我也想过用自己的努力改变孩子的命运，又害怕好心办坏事，影响她和现在的家庭生活。”陆泉良说，这些年来他经常向孩子的养父母询问情况，但是从来没有与孩子有电话联系，直到前几天孩子１８岁生日时他才把手机号码告诉了她。
　　有时候，孩子的养父也会带着孩子来慈溪看望“警察爸爸”。每当这个时候，陆泉良就会格外高兴。“记得有一次老陆去东钱湖培训，孩子和她的养父母一起去看他，带着他四处逛了逛，结果把他高兴坏了，回来跟我说了好几次。”陆泉良的妻子说。
　　这个月之前的一次见面，是两年前的中秋节。陆泉良说，看着孩子长大了，心里很欣慰。“但是即使她成年了，有些事情我还是不打算让她知道，有些会勾起她不好回忆的资料还是由我保管吧。只希望她能简单、快乐地成长！”说话间，陆泉良又小心翼翼地把资料一件件放回盒子。此时，他的妻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仍然淅淅沥沥。

      来源：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