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麻雀

回懵以往

　 （一）一只麻雀
　　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只麻雀。不是蹦蹦跳跳、欢快活跃，而是已经死亡，正处于腐烂的状态中。
　　很明显，它是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而后被一辆疾驰的车碾压过身体，死亡的。什么样的车，不清楚；肇事者是否有意，也不清楚。现在唯一清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那只麻雀死了，不可能再继续蹦蹦跳跳、欢快活跃了。
　　它就那样，嚣张地躺在人行道中间，我相信，任何一个路过的人都会看见，或许是面露恶心，抑或是同情的神色。因为，它失去温度的身体并不是完整地被保留，而是由于经受了车辆的巨大压力，已经变形，肚子被压开，内脏流出来。
　　我很奇怪，即使是已经成了这样的一种状态，却没有苍蝇来叮咬吸食。没有味道，干干净净。我没有凑上去闻，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而另一件让我疑惑的事是，它的周围为什么没有同类，没有同类来“引颈悲鸣”之类。总在网上看见很多证明动物有情有义的例子，比如狗为猫照顾孩子，狗去世，猫不吃不喝相随而去；主人离世，小狗一直守着原地等待主人······记忆中最清楚的还是一只燕子在公路上被压死了，另一只在旁边守候。
　　是，同样是鸟类，为什么燕子是让人感动，而麻雀却让人心生悲凉？那只可怜的家伙知不知道它死后的结局？如果知道，它会不会伤悲？或者事情其实并不是我看到的那样简单，也许是这家伙背叛了这个族群，所以被家族驱逐惩罚？
　　我想不明白。
　　人类不会懂鸟的事情，正如鸟类永远不会懂得人类的事情一样。
　　
　　（二）爷爷
　　爷爷是去年十月份走的。那时候我正在外地念书，没有赶回来，没有参加他的葬礼，自然也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当时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好是下课，走出教室，一个人在路上慢慢走，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了。后来在外面哭了好半天，回宿舍，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那几天格外不想说话。
　　爷爷不是自然离世的，是癌症。和骨髓有关，具体全称叫什么，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好长一串名字，我也不想去深究那些。
　　听奶奶说，在他去世前的那几个月，他的身体内部也像那只麻雀一样，已经承受不了正常生命力的需求，内脏机能轰然倒塌。只不过，麻雀承受这些只需要一秒钟，人承受这些却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那些日子，癌细胞一点一点腐蚀他的身体，原本就很瘦削的他变得更加骨瘦如柴。
　　那段时间，他整天躺在床上，生活基本不能自理，连举起水杯的力气都没有，什么事都只能依靠奶奶。
　　人到了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爱习惯性地回忆往事。
　　于是，在那些痛苦的日子里，他总是闭着眼睛，去重新经历年轻时候经历过的事。奶奶空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他身旁，听他絮叨，声音疲惫又无力。但是家里面的事情，基本都是奶奶照料，她得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呢？爷爷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床上回忆。
　　奶奶说，人到临死时，会叹一口气，然后才会离开。但是爷爷走时，是无声无息的，没有叹息。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他没有遗憾了？
　　我依旧想不明白。
　　但是我知道，他是不愿意离开我们的。
　　
　　死亡，到底是天堂，还是深渊？
　　苏童和毕淑敏的观点不同。
　　我没有靠近过死亡的边缘，所以我不知道。
　　可能就像臧克家所说的，“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对于不同的人，结果是不同的。
　　生本痛苦，只希望黑暗中的微光，照亮奈何桥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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