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还崇尚诗意吗？

回懵以往

　　“海子，如果你还活着，你是否已成了幸福的人，正喂马、劈柴、周游世界？”25年前的3月26日，25岁的诗人海子躺在铁轨上，远处隆隆火车声响起，阳光刺眼，野花怒放……他留给世人无尽的遗憾，还有那美好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梦想。如果在世，海子已到知天命之年。现在，无数人怀念这位早逝的诗人，他的死被过多阐释。纵观这25年，他成为中国当代诗歌的转折点，海子写不出今天的诗歌，这个年代的诗人也写不出上世纪80年代的诗歌。这个时代还崇尚诗意吗？诗人们说，今天，诗意的栖居或比写什么诗歌更重要
　　
　　意义他改变了一个时代的诗歌概念
　　
　　在中国当代诗坛，海子常常被评价为“一个诗歌时代的象征”。作为20世纪80年代后期新诗潮的代表人物，他不但影响了一代人的写作，也彻底改变了一个时代的诗歌概念。
　　
　　20多年来，海子的死亡被赋予各种各样的意义，诗评家李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这些过多的阐释都是别人赋予的，但唯有一个是确实存在的——诗歌转折点的标志，海子死后，中国诗歌的先锋性不复存在，诗歌神性的年代结束，泛娱乐和诗歌娱乐化时代到来。
　　
　　“上世纪80年代就是诗歌的年代。”李震说。他分析，从环境角度讲，海子所处的是改革开放初期，全民的理想主义，人人充满激情，文学还没有受到市场挤压，没有受到大众传媒的冲击，诗人拥有一个比较单纯的文学环境，文学是主要的阅读。现在，电视、手机、网络，垄断了人所有的阅读时间，这个环境变化非常之大，市场化、媒介化，让理想主义停滞，实用主义、功利主义代替了美好单纯的理想主义。“从环境角度来讲，现在不适合诗歌生存。诗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怎样以诗歌的方式去生存，比怎么样写诗、写什么样的诗还重要。进一步说，如果没有一个诗的方式生存，写出的诗都不真实。”李震说。
　　
　　品赏被误读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25年间，海子在诗歌中重生，被人们朗读和误读。
　　
　　海子的诗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最为人们熟知，常被当做是温暖明亮的经典诗句来传播，甚至很多房地产商把这句话当做广告词。“实际上它背后是非常绝望的。”诗人西川说。
　　
　　他认为，海子那时离死亡已经不远，“那首诗表面上写得挺明亮的，但这种明亮的产生背后有很多非常幽暗的东西”。
　　
　　这首曾经出现在中学语文课本中的诗歌，让海子成为学生们成长中必经的一个人。新版教材去掉了这首诗，把它放进选读本。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学生对他的喜好，海子在中学生中的受众很广。现在的教学方法更多是让学生谈自己对这首诗的感受，不拘泥于某一种解读，而学生的解读多多少少会跟死亡联系在一起。
　　
　　对海子有深入文本研究的诗人秦晓宇说，许多人只能看到这首诗的明亮，但一个人临近死亡，诗中会有非常黑暗的成分。“但只盯住黑暗，也只看到诗歌的第二层，这句诗的第三个层次就是重生。”秦晓宇说，海子渴望在诗歌中复活，所以，阳光明媚也是没有错的。
　　
　　开创了“读首诗再睡觉”微信公众账号的范致行也曾是一位诗人，现在的他希望人们将读书作为刷牙洗脸那样的睡前习惯，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他认为，海子并非自杀，有意选择卧轨，是受到精神疾病的困扰，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产生的悲剧。“诗人们到底承受了一些什么，社会是不太了解的”。
　　
　　范致行认为，诗人在诗歌中是要构建一个新的世界。“海子有非常大的野心，他要用诗歌来构建一个理想国，一个完美的宇宙”。如果这个理想世界与现实太远，就会产生强烈的断裂，在内心造成巨大的冲突。范致行说，几乎所有写诗的人，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怀念今天，诗意生活比写诗更重要
　　
　　“人们为什么要怀念海子？因为海子的诗歌有一种精神力量。”诗人田原对记者说，上世纪80年代的诗人更重视的是追寻精神的满足，“这是第一位的”。
　　
　　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说：“人充满劳绩，但仍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就如同海子诗歌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般的诗意生活，诗意栖居，被众多人引用，如今，以诗的方式生活似乎成为比写诗更为重要的事。
　　
　　女诗人李小洛告诉记者，我们今天对海子的怀念，可能更多的是一种对诗人、诗歌和诗意文化的回归呼唤。诗意栖居，作为一种生存理想，人类在共同仰望的同时又常感遥不可及，在日常与柴米油盐打交道的普通百姓心中，如何才能诗意栖居在这个地球上呢？李小洛认为，诗意栖居不是提倡人人都去写诗、当诗人、天天举办诗歌朗诵会，诗意追求也不是诗人专属，诗意文化其实是我们的先祖早已留在我们血液骨骼里的基因密码。“如果你有两块面包，你当用其中一块去换一朵水仙花”，柏拉图用面包换回水仙花是一种诗意；“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是游离于山水田园的王维的诗意生活。
　　
　　虽然诗歌环境巨变，但对现代人来说，在城市，早醒的城市环卫工，更早看到每一天早晨的曦光，就是诗意；隐匿小巷弄堂深处的身怀绝技的手艺人，在这个后工业时代，他们拒绝速度，拒绝快，他们的慢生活是诗意；午后一杯清茶，也是诗意。李小洛说，这些诗意的生活在今天，比写分行的文字更为重要，这应该是对海子真正的怀念。
　　
　　本报综合报道
　　
　　海子生平
　　
　　海子，原名查海生，安徽怀宁查湾人。1979年，15岁的海子进入北大法律系。海子于1982年开始创作诗歌，1983年，他从北大毕业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工作。从1983年秋季到1989年春天7年多时间里，海子就居住在政法大学新校区。在学校分给他的常年焚烧着印度香的小屋里，矮个子、红脸膛、头发凌乱的海子写下了《土地》、《大扎撒》、《太阳》、《弑》、《天堂弥赛亚》等一系列作品，后来，他被称为“北大三诗人”之一。
　　
　　1989年3月26日，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年仅25岁。在此之前，海子刚创作了他最广为人知的作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1990年，海子去世后一年，《花城》杂志发表了海子的一组诗——《最后的诗篇》，这是他第一次在官方刊物上发表诗歌。这些诗立刻引起激烈回响，海子开始获得更多关注。据新华社电
　　
　　经典诗句
　　
　　●从此再不提起过去，痛苦或幸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秋日黄昏》
　　
　　●今天，我什么也不说，让别人去说。——《新娘》
　　
　　●今夜我不会遇见你，今夜我遇见了世上的一切，但不会遇见你。
　　
　　——《情诗一束，山楂树》
　　
　　●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麦地与诗人，答复》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远方的幸福，是多少痛苦。
　　
　　——《远方》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九月》
　　
　　●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黑夜的献诗》
　　
　　●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秋》


来源：心香一脉